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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9 年 9 月 中州学刊 Sep .

1999
第 5 期 ( 总第 113 期) Academic Journal of Zhongzhou No. 5

文章编号 :1003 - 0751 (1999) 05 - 0140 - 05

欧阳修两次被诬始末与思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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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思祥 ,  周 陶
(11 安徽省社科院人物研究所 ,安徽 合肥 230053 ;21 安徽省滁州中学图书馆 ,安徽 滁州 239001)

摘  要 : 欧阳修 66 年生涯中曾两次遭到诬谤 ,一次在庆历四年 ,被诬 与甥女张氏有染 ,结果被贬谪


滁州 ; 一次在治平四年 ,被诬与长媳吴氏乱伦 ,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。两案最终得到历史洗刷 , 但联
系北宋特定的政治背景及欧阳修个人品质去思考 , 两案留给后世的教训是深刻的 : 为政官员固然
应该具备刚劲的气节 、
无私的品德 、
活跃的个性 ,但也应当注意斗争的策略 、
处世的艺术 、
个人行为
的谨慎 ,否则遗肖小以发难的微瑕 ,非但不能一展政治抱负 ,亦有损个人的历史声誉 。
关键词 : 欧阳修 ; 遭诬史实 ; 分析思考
中图分类号 : K825181  文献标识码 :A

  欧阳修 66 年生涯中 ,曾两次遭到涉及隐私的谗 脱 ,竟胡扯到未嫁时在欧阳修家的旧事 “


, 词多丑
谤 ,历史虽然为他洗刷清白 ,但这两桩诬谤留给后世 异”; 又在她的妆奁中发现以欧阳氏名义购买田产的
的思考却是深沉的 。 券契 ,于是 ,反对派便想借这两个“证据”
置欧阳修于
第一次诬谤 : 张甥案 死地 。
庆历四年 (1044 年) 八月 ,庆历新政败局已定 ,被 军巡判官孙揆却只追究张氏犯奸事 , 不愿枝蔓
宰相晏殊排挤出京城任河北都转运使的欧阳修给仁 牵连 ,宰相贾昌朝等闻之大怒 ,令三司户部判官苏安
宗上书 ,为“朋党”
之说辩解 ,希望仁宗对相继被罢官 世复勘 ,又令内侍王昭明监勘 。这位王昭明不久前
的范仲淹等四人“特加图任”, 这使正在疯狂反攻倒 奉命随欧阳修计度河北 , 欧阳修以与宦官同列感到
算的守旧派对欧阳修更加忌恨 , 正欲找机会对他打 羞耻 ,故宰相揣度王昭明一定会泄怨报复 。未料王
击之际 ,张甥案发生了 。 昭明颇为正直 ,他对苏安世罗织的罪名持反对意见 ,
欧阳修妹婿张龟正的前妻有一女 , 张龟正景  并说仁宗无三日不说起欧阳修 ,如今迎合宰相旨意 ,
二年 (1035 年) 病亡时年方七岁 , 随继母为欧阳修收 日后吃剑不起 。后来“张氏反异”, 苏安世只好维持
养 ,未及笄就嫁给了欧阳修族兄之子欧阳晟 。欧阳 孙揆的原判 ,宰相们只得以“语连张氏之赀 , 券既弗
晟任虔州司户 , 任满赴京述职 , 途中张氏与仆人通 明 ,辨无所验”
为由 ,仍把欧阳修由河北贬到滁州 ( 王
奸 ,事发被交到开封府右军巡院鞠勘 。开封府尹杨 《默记》
卷下等资料) 。
日严曾受到欧阳修的弹劾 , 此时乘机报复 。据俞文 不论后人对此事信否 ,持何议论 ,只有欧阳修心
豹《吹剑续录》
云“: 府尹承言路 ( 指御史台 ) 风旨 , 令 理最明白 ,正如他在滁州给仁宗上谢表所言 “
: 尝列
张氏引公 ( 指欧阳修 ) 自解”, 张氏年轻幼稚 , 为了解 谏垣 ( 知谏院) ,论议多及于贵权 ,指目不胜于怨怒 ,

收稿日期 :1999 - 03 - 05
作者简介 : 刘思祥 (1946 —) ,男 ,安徽肥东人 ,安徽省社科院人物研究所副研究员 ; 从事北宋史安徽人物研究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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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修两次被诬始末与思考

若臣身不黜 , 则攻者不休”。他迟早是要被贬黜的 , 澜而形成 。


只是未想到攻者找寻的借口竟是“臣之耳目不能接” 蒋之奇是常州宜兴人 , 嘉 二年 ( 1057 年 ) 欧阳
的张氏“自为丑秽”
和“吹析于毫毛”的资产这样两件 修知贡举时进士及第 ,濮议中 ,他支持欧阳修站在中
事。 书派一边 ,受到欧阳修的器重并被推荐任殿中侍御
第二次诬谤 “
: 帷薄不修”
案 史 。英宗死后 ,他为了洗刷因濮议遭到的“奸邪”骂
嘉 八年 (1063 年) ,仁宗卒 ,英宗即位 。英宗赵 名 ,决定反戈一击 ,与欧阳修划清界限 。欧阳修后来
曙非仁宗亲子 ,其生父濮安懿王如何应奉典礼 ,朝臣 讥讽这位忘恩负义的门下士 “ : 未干荐祢之墨 , 已开
意见不一 ,治平二年 ( 1065 年 ) 形成以知谏院司马光 射羿之弓”( 见司马光《涑水纪闻》 卷 16) 。
为首的“台谏派”和以宰相韩琦 、
参知欧阳修为首的 欧阳修遭此“禽兽不为之丑行 , 天地不容之大
“中书派”。台谏派认为“为人后者为人子 ,不得顾私 恶”
的污蔑 ,岂能沉默 ,遂一再上书 ,请求神宗追问谣
亲”,英宗应称濮王为“皇伯”; 中书派认为 ,自古无称 言之源 “尽理穷根
, ,以见虚实”。
生父为伯之理 , 应称“皇考”。一字之异 , 事涉大统 , 谣言公开之初 , 中外骇然 , 毕竟是闺门隐私 , 谁
双方激烈争论 ,史称“濮议”。后来台谏派改变策略 , 也不便插嘴 , 除了吴充为“使门户不致枉受污辱”而
把矛头由韩琦转向欧阳修 , 侍御史们联名上奏 , 称 “尝辨于文疏 , 余无一言为明其诬蔑”。后经天章阁
“豺狼当路 ,击逐为先 ,奸邪在朝 ,弹劾敢后 ?”攻击欧 侍制孙思恭的缓颊 , 神宗批示中书 , 让彭思永 、
蒋之
阳修“首开邪议 ,妄引经据 ,以枉道悦主人 ( 指英宗 ) , 奇“分析所闻 ,具传达人姓名以闻”。蒋之奇害怕了 ,
以近利负先帝 ( 指仁宗 ) 。
”面对台谏派的凌厉攻势 , 供出彭思永 。彭思永与刘瑾 、
欧阳修都是庐陵同乡 ,
欧阳修毫不气馁 ,代表中书派独当一面奋笔还击 ,收 却偏护刘瑾 。据《宋史》本传记载 , 彭思永倒是一位
中的议状奏札计 15 篇 ,约 114 万字 。
在《欧阳修文集》 较为廉恕且有雅量之人 , 他之所以授意蒋之奇弹欧
最后由韩琦争取曹太后转变态度 ,中书派获胜 ,台谏 阳修 ,可能出自御史中丞的职责和对形势的错误估
派纷纷铩羽 。 计 ,在他看来 “帷薄之私
, ,非外人所知 ,但其 ( 指欧阳
欧阳修自知这场争论得罪众臣 , 濮议结束便连 修) 首建濮议 ,违典礼以犯众怒 ,不宜更在政府”。看
上五道札子要求外任 , 英宗未允 。然而怨恨的种子 来他也知道这是谣言 ,但又不愿供出刘瑾 ,便对神宗
已经播下 ,发芽只是时间和形式问题了 。 来个所答非所问 “极陈大臣
, ( 指欧阳修) 专恣朋党”,
治平四年正月 ,英宗卒 ,神宗即位 。在吊祭英宗 咬定消息来自风闻 ,以图蒙混过关 。
时 ,欧阳修一时疏忽 ,在丧服里面穿了紫地皂花昆丝 宋代台谏制度允许风闻言事 , 但与造谣是两回
袄 ,被监察御史刘庠发现 , 遭到“累素风 , 伤礼教”的 事 ,正如欧阳修所驳斥的 “
, 台谏之司 , 虽许风闻言
弹劾 。幸神宗压住奏章 ,风波未起 。 事 ,然所谓风闻者 , 谓事不亲见而有闻于他人耳 , 然
紧接着有蒋之奇者弹劾欧阳修“帷薄不修”。何 其说必有其人 ,其人必有姓名 。若所闻小事 ,则有不
谓“帷薄不修”? 古代称帐幔为帷 ,竹帘为薄 ,以帷薄 足论 ; 若所闻大事 , 系人命之死生 , 则必须审问所说
分隔内外 ,由此引申 , 把家庭男女乱伦委婉称作“帷 之人事状虚实 , 然后可上之言”。彭思永继续守口 ,
薄不修”。欧阳修夫人有个堂弟叫薛宗孺 ,曾以水部 终以丢官而告输 ,蒋之奇也跟着被贬谪 。神宗“敕榜
郎中推荐崔庠任京官 ,崔庠后来贪赃 ,按宋代律法牵 朝堂”,将此事公诸于众 ,替欧阳修辨明了诬枉 。
连到已任淄州知州的薛宗孺一道被鞠勘 , 讼狱拖延 综观宋代朝臣 ,不论忠邪贤愚 ,几乎没有不是升
未决 ,适神宗登基大赦天下 ,宗孺以为有在中书执政 升降降 ,数进数出于朝廷的 ,但像欧阳修这样两次遭
的堂姐夫 ,赦免是没有问题的 。未料到欧阳修上书 到难以启齿的诬谤 ,却极为罕见 ,这到底留给后世什
申明 , 不要因为薛宗孺是自己的姻亲而侥幸免罪 。 么样的思考呢 ?
最终被免职的薛宗孺恨得咬牙切齿 ,放出谣言 ,说欧 思考之一 : 欧阳修气节刚劲 , 却有失偏狭 , 缺少
阳修与长媳吴氏 ( 权盐铁副使吴充之女) 私通 。集贤 策略 。
校理刘瑾素与欧阳修不和 , 听到这个谣言就告诉了 欧阳修气节刚劲 , 疾恶如仇 , 口发于心 , 不恤人
御史中丞彭思永 , 彭思永又告诉了殿中侍御史蒋之 言 ,且为文慎密 ,笔锋犀利 ,诸多可圈可点之处 ,历史
奇 ,蒋之奇便上疏弹劾 。一场诬案经此四人推波助 自有公论 ,此不赘言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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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州学刊 1999 年第 5 期

“  者易折 , 皎皎者易污”, 尤其处在社会污 裁汰昏贪 ,奖掖廉明 , 由于仁宗初期支持 , 欧阳修锐


浊、
人情险恶 、
正难压邪的环境中 , 刚直的性格极易 意进取 ,从言路上积极配合 , 在谏院一年多时间内 ,
产生好发议论的冲动 ,如果性格自负偏狭 ,更会招来 抨弹官员近 70 人次 。
怨忌 ,因而也就易污易折 。欧阳修的曲折坎坷 ,正种 笔者一直纳闷 ,历史何以造成一个“包 ( 拯 ) 严欧
因于这一弱点 。 宽”
的口碑 ? 从同为言官的职责考察 , 包拯 固然有
据俞文豹《吹剑四录》“
: 英宗谓欧阳修性真 , 韩 “严”
的一面 ,但说欧阳“宽”,实在有违史实 。欧阳修
公 ( 指韩琦) 谓欧公性偏”。韩琦曾与欧阳修 、
曾公亮 挞伐权贵 , 无论从数量还是从言词上 , 都比包拯严
同在两府 ,韩琦为宰相 , 欧阳修与曾公亮同为枢副 , 厉、
激 烈 。他 弹 劾 参 政 王 举 正“不 才 , 柔 懦 不 能 晓
据强至《韩忠献公遗事》记载 :“公谓欧与曾同在两 事”; 批评前宰相吕夷简“二十年间坏了天下 。其在
府 ,欧性素褊 , 曾则龌龊 , 每议事 , 至厉声相攻 , 不可 位之日 ,专夺国权 , 胁制中外 , 人皆畏之”; 指责龙图
解 。公一切不问 , 俟其气定 , 徐以一言可否之 , 二公 阁学士李淑“性奸邪 , 自来朋附夷简 , 在三尸五鬼之
皆伏 。
”故欧阳修最服韩公 “尝因事发叹曰
, ‘
: 累百欧 数”; 弹劾枢密使贾昌朝“禀性回邪 , 热心倾险 , 能文
阳修 ,不足望韩公’。
”他的不足 ,正在于偏激 。 饰奸言 ,好为阴谋 ,以陷害良士 。

北宋朝廷政争十分频繁 、
激烈 ,争论双方又未必 本文无意轩轾欧阳修 、
包拯 ,旨在对“欧宽”质疑
形成一个牢固的派别 ,庆历中虽有“朋党”之说 ,但又 的同时说明欧阳修因直切 、
偏狭 、
攻击面太宽 , 最终
不同于东汉的党祸与唐代的党争 , 是一个“滋不可 招祸上身 ,尤其是反对新政的多为御史台的官员 ,欧
解”
的舆论武器 。固然有忠邪贤愚之分 , 但时事相 阳修上疏说“近年台官无一人可称者”, 姑且不论这
移 ,臧否相异 , 彼是此非 , 真伪难辨 。欧阳修的学生 一说法是否符合实际 ,就这态度和行动 ,势必触痛台
曾巩就曾说过 “
: 人 之行 , 有情善而迹非 , 有意奸而 官 ,引起台官们下决心要把革新派人物“一网打尽”。
外淑 ,有善恶相悬而不可以实指 , 有实大于名 , 有名 这也是开封府尹杨日严“承言路风旨”借“张甥案”扳
侈于实”《
( 曾巩集》卷 16) 。欧阳修有时则把大节与 倒欧阳修的背景和意图 。
小节 、
主流与支流 、
全部与一时割裂开来 , 其疾恶如 晚年的欧阳修依然固执 , 也不懂变通 。如“濮
仇、
是非分明诚然有可贵之处 , 但过于刚直 、
感情用 议”
中 ,他引经据典 , 力排众议 , 虽然取得胜利 , 却是
事 ,也难免看错人办错事 。如 , 景 三年 , 欧阳修因 虽胜犹败 ,因为这场争论与国计民生毫无意义 ,同时
范仲淹落职 ,出于义愤 , 致书高若讷责其不谏 , 即那 还得罪多人 ,失去朋友 。富弼说他“忘仁宗 ,累主上 ,
篇著名的《与高司谏书》。这封信正气凛然 , 言辞辛 欺韩公”( 见邵伯温《邵氏闻见录》卷 3 ) , 造成两人从
辣 ,咄咄逼人 ,使人读后大有痛快淋漓之感 。然而公 此绝交 。韩琦却工于心计 , 看准了濮议转机的关键
正和客观分析 , 欧阳修有过激之嫌 : 范仲淹落职 , 责 在曹太后一人 ,遂通过内宫宦官说服了曹太后 ,结果
任不在高若讷 , 孰是孰非 , 各人见解不同 , 不能强人 曹太后一言胜过欧阳修的万言 。
所难非要高若讷进谏挽留范仲淹不可 ; 虽然高在朋 要强调一点 ,欧阳修“好发议论”,并不是为自己
友处非议过范仲淹 ,毕竟没有追随吕夷简助纣为虐 ; 封官进爵 ,或与他人有什么个人恩怨 ,而是如范仲淹
就是在范仲淹看来 ,高若讷也不算奸邪 ,甚至还相信 所言 :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,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,
高有气量 ,说高把那封信交上去造成欧阳修被贬夷 他希望“正士在朝”, 不让小人窃持国柄 , 误国蠹民 。
陵 ,高“亦常追悔”( 事见《范文正文集》卷 18《举欧阳 至于他和政敌个人之间原无芥蒂 , 事后还能以宽厚
修充经略掌书记状》) 。 之心相待 。如被他弹劾过“执政以来 , 不叶人望 , 累
经过夷陵贬谪 ,欧阳修直切之性非但未改 ,在庆 有过恶”
的宰相陈执中 , 出判 州时 , 由欧阳修写制
历新政中更加勃发 。庆历三年 ,仁宗起用杜 、
范、富、 词 ,陈执中揣度一定会写得很坏 , 但出乎意料 , 制词
韩推行新政 , 在革新派看来 , 弊政的要害是“冗官”, 写得很美 ,令陈执中大为惊喜 , 感叹“吾恨不早识此
他们从裁汰贪赃 、
平庸 、
昏聩的官员入手解决冗滥 , 人”。又如熙宁元年 ( 1068 年 ) , 欧阳修知青州 , 所属
思路是积极的 ,但是 ,刀子下多深 ,狠心下多大 ,所谓 临淄县知县蒋之仪是蒋之奇的胞兄 , 因得罪了京东
造成“一 家哭”和“一路哭”, 他们的意见不太一致 。 路官员 ,他们想借欧阳修之手打击蒋之仪 ,欧阳修通
身为知谏院的欧阳修 ,主张全面考察府 、
州、县官吏 , 过考察 ,发现蒋之仪并无过错 , 非但没有报复 , 还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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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修两次被诬始末与思考

办法保全了他 。 人代笔回了简函 。
综上 , 不难看出 , 欧阳修两遭诬谤 , 确是他刚劲 诚然 ,晏殊可能没有为欧阳修提供值得他尊重
正直的人品与狷介偏激 、
不重策略的两重因素造成 的品质 ,但欧阳修也完全不必与晏殊疏远到近乎绝
的 。当然 ,造成欧阳修个人悲剧的责任依然要由那 交的地步 , 回头看张甥案 , 前后任宰相 ( 晏殊 、
贾昌
个腐败的社会制度来承担 。 朝) 对欧阳修的排斥与反感 ,不能不是杨日严敢于利
思考之二 : 欧阳修品质无私 , 却嫌过于自律 , 不 用张案发难的背景之一 。
谙世情 。 欧阳修第三任夫人薛氏 ,其父薛奎有五个女儿 ,
欧阳修两次被污 ,谣言竟是来自自己的亲人 ( 张 薛夫人是第四女 , 王拱辰先后娶第三 、
第五女 , 故有
氏虽受人利用 , 毕竟有此一念之差 ) , 是很令人痛心 “旧女婿为新女婿 , 大姨夫作小姨夫”之闲言 。天圣
的 。考察欧阳修与其亲属师友的关系处置 , 我们一 八年 ,欧阳修与王拱辰同科及第 , 王中状元 , 给皇帝
则褒扬他不以公谋私 ,一则又惜其过于自律 ,不谙世 的谢表还是欧阳修代写的 ,可见他们早就订交 ,是朋
情。 友加襟亲 。两人在庆历新政期间却分道扬镳 , 各自
庆历新政一个重要内容是“明黜陟”、
“抑侥幸”, 成了对立两派的骨干与先锋 。欧阳修的挚友苏舜钦
前者为严明官吏升降制度 , 后者为限制官僚子弟恩 因祀神宴会遭诬陷被除名 , 王拱辰得意地庆幸把革
荫滥进 。积极支持新政的欧阳修自然要身体力行 , 新派“一网打尽了”。可能为此欧阳修对王拱辰一直
做出表率 ,这就产生一个现代词语所谓的“原则与策 不能谅解 。治平四年 , 神宗即位 , 推恩行赏 , 百官各
略”
问题 。不坚持原则固然不行 , 过分坚持 , 又易被 进官一等 ,已为吏部尚书的王拱辰按序应转仆射 ,身
人误解为“矫情”“
、邀名”而失去理解与支持 ,欧阳修 为参政的欧阳修表示反对 , 说 “
: 仆射 , 宰相官也 , 王
没能把握好分寸 ,非但为人误解 ,也把一些不应也不 拱辰非曾任宰相者 , 不可 。
”以致王拱辰终生不至执
需疏远的关系疏远了 。下面择要分析一下他与岳父 政 ( 邵伯温《邵氏闻见录》卷 8 ) 。客观地说 , 新政失
胥偃 、
恩师晏殊 、
连襟王拱辰 、
妻弟薛宗孺的关系 。 败 “明黜陟”
, 的制度未能建立 ,欧阳修耿怀于王拱辰
欧阳修一生三娶 , 第一位胥夫人 , 其父胥偃 , 是 的个人升迁 ,意义是不大的 , 尽管他的意见正确 , 时
欧阳修进士及第引导最力 、
扶佐最重的恩师 。据李 论却并不认为他出于公心 , 反而有意无意地把他们
焘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 118 载 “
: 初 , 偃爱欧阳修有 的关系朝派别上牵扯 ,说欧阳修主范文正 ( 仲淹 ) ,王
文名 ,置门下 , 妻以女 。及偃数纠仲淹立异不循法 , 拱辰主吕文靖 ( 夷简) 。
修乃善仲淹 ,因与偃有隙 。
”欧阳修的行为显然有悖 至于薛宗孺 ,纯粹是小人 ,但也有人议论欧阳修
人情 ,支持政治上的朋友 , 未必要疏远自己的亲人 。 对他过分了 ,太伤恩 ,如范镇说过 “
: 议者以为永叔避
范仲淹与吕夷简是一对政治上的宿敌 , 庆历新政失 嫌则审矣 ,自计无乃过乎 ? 使宗孺自为过恶 ,虽奏不
败之际 ,范仲淹还拜访了吕夷简 ,欧阳修为范仲淹作 原 ( 宽谅 、
赦免 ) 可矣 , 今止坐失举而不原赦 , 亦大伤
墓志铭时赞赏此举 ,称“两公晚年欢然相得”,为什么 恩”《
( 东斋记事》卷 2 ) 。范镇所录议者之议不无道
自己就不能与胥偃“欢然相得”呢 ? 旗帜固然鲜明 , 理 ,薛宗孺不是自己犯罪而是因失举受牵 ,性质是不
其率意 、
偏执 ,也显见无疑 。 同的 ,应该区别对待 。包拯亦曾失举被贬池州 ,欧阳
晏殊也是欧阳修的恩师 , 天圣八年 ( 1030 年 ) 晏 修尚且为他说情 ,给仁宗上书希望擢用 ,薛宗孺如无
殊知贡举 ,欧阳修赴试及第 ,可是这对师生关系一直 其他问题 ,连赦免都不同意 ,只能让人误解欧阳修矫
很僵 ,可谓终生契阔 。庆历二年至四年 , 晏殊任宰 情 。清代史念祖对此事也有令人深思的议论 ,他说 :
相 , 新政中持保守态度 , 本来他推荐了欧阳修知谏 天下有无私之私和有私之私 “
, 有私 , 私也 ; 无私之
院 ,由于欧阳修耿直刚烈 ,论事率直 ,有时“面折”,弄 私 ,是重私也 。且私之于公 ,犹曲之于直 ,私得其当 ,
得老师十分尴尬 。晏殊荐举的凌景阳 , 被欧阳修弹 公在其中 ; 曲得其理 , 则直在其中 。
”欧阳修之失 , 失
劾落职 “终生皆废”
, 。由于政见不合 , 二十年间 , 欧 在无私之私 。赦免宗孺 ,不是欧阳修之力 ,也不是赦
阳修“足迹不及于宾阶 ,书问不通于执事”,后来虽有 免宗孺一人 ,天下都赦 , 宗孺独因欧阳修而不能赦 ,
书信致问 ,表达迟到的“出门馆不为不旧 , 受恩知不 真是损伤别人而成全自己了 ( 见史念祖《俞俞斋文稿
为不深”
的问候之意 , 然而晏殊已很不在意 , 只让门 初集》
卷 1) 。这段话婉转地批评了欧阳修是出于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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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才做出这一看似“无私”
的举动的 。 欧阳修从政兼事文史 , 不同于一般政客 , 他亲
欧阳修曾说过“孤高则危”,他的危 ,不仅在于身 妓 ,也写艳词俚诗 , 人生层面丰富多彩 。范仲淹 、

处高位 ,更在于他想在浑浊世风中追求清高所造成 琦、
司马光等名公巨儒也都写过“别有寄托”的丽词 。
的孤独 。换言之 , 他如不是过于正统 、
自律 , 在处理 至于狎妓 ,苏轼娶胡妇 、
拥朝云 ,胡铨狎黎女 ,刘 亲
亲属问题上采取回避方式 , 他个人的悲剧便不会由 茶娇 ,在文人中是声名彰著者 。故清代的昭 感叹
薛宗孺发难 、
以令人难以启齿的形式发生 。 “数公皆天下正人 , 理学名儒 , 可知粉黛乌裙固无妨
思考之三 : 欧阳修个性放逸 , 易为人误解 , 被人 于名教也 。
”《( 啸亭杂录》
卷 10)
利用 。 上述议论多为文人相惜相护的托词 , 今人用不
欧阳修说过这样的话 “
: 凡处事 , 但自家踏得田 着较其是耶非耶 ,毕竟时代不同 ,是非丑美的标准也
地稳 ,一任闲言语”( 晁说之《晁氏客语》
) 。不知这 不同 。问题在于 , 为什么欧阳修独独受到与众不同
话因何而发 ? 欧阳修年青时风流放逸 , 野史私志多 的攻击 ,屡屡被人泼上不堪忍受的污水 ?
有记载 ,不排斥他有感于私生活方面的闲言语 ,正是 如前所述 , 欧阳修疾恶如仇 , 好发议论 , 且笔锋
这些闲言语在社会流传 , 给造谤者提供了一个传媒 犀利 ,所向披靡 , 凡受其抨击弹劾的官员 , 每每落荒
气氛 。 败阵 ,这就导致被攻击对手要寻找欧阳修的薄弱点
欧阳修是从任西京留守推官步入官场的 , 西京 予以反击 。欧阳修放逸不检 ,狎妓亲妓 ,是宋代法律
留守钱惟演喜文爱才 ,鼓励他的属僚切磋诗文 ,因而 不干涉的 ,世情也已经接受 ,这就必须寻找法律所不
他又同步进入文坛 。宋代盛行纳妾和狎妓宴游之 允许 、
世情所难接受的“罪名”,于是 ,乱伦 、
淫乱成了
风 ,受此风濡染 , 年轻的欧阳修风流佻  , 一度沉溺 杀手锏 。反对派以张氏和长媳吴氏造谤 , 又是因为
于宴饮游乐 、
亲近歌妓 、
追求声色 , 加上平时言行不 社会上早就散布了欧阳修的一些流言蜚语 。
甚检点 ,不拘小节 ,常脱冠散发 ,笑傲卧谈 ,同僚送给 张甥案始发前 ,就有人造出欧阳修写的一首词 ,
他“逸老”
的雅号 。 把七岁的张氏比作“叶小未成荫”的“江南柳”, 欧阳
欧阳修亲妓 ,决非仅仅满足声色之娱 ,或追随世 修收养她 ,是为了“留取待春深”( 见钱世昭《钱氏私
俗故作风雅 ,因为他文采横溢 , 词章华丽 , 在社会上 志》
) 。该书还记载 ,嘉 二年欧阳修知贡举 ,排斥浮
广泛流传 ,许多并不认识他的歌妓往往能记诵他的 文 ,一帮因作浮文而落榜的无赖子作《醉蓬莱》词 ,
全部词作 ,这对一个文人来说 ,无疑是最值得欣慰的 “词极丑诋”,自然也不离违背人伦之类的内容 。
虚荣 。或出于感激 , 或出于心心相印 , 他“一任闲言 王拱辰两娶薛奎之女 , 别有用心的人却说成欧
语”,忘情地和她们交往 , 也给北宋文坛留下许多佳 阳修两娶 ,于是又有了谗诗 ,说“醉翁意在山和水 ,却
话。 向妻家问小姨”( 见叶盛《水东日记》
卷 7) 。
庆历五年 ,欧阳修赴滁州贬所 ,途经颍州 “一妓
, 欧阳修有“风流太守”之称 , 如滁州醉翁亭内有
甚韵 ,文公 ( 即文忠公欧阳修 ) 歌词尽记之 , 宴上戏 明代苏茂相诗刻 , 诗中就有“为政风流乐岁丰”句 。
约 ,他年当来作守 。后数年 , 公自维扬果移汝阴 ( 即 谁能考证得清 ,这“风流”二字究竟是褒扬他“品德出
颍州) ,其人已不复见矣 。视事之明日 , 饮同官湖上 众 ,学识超群”
还是讥讽他“拈花惹草 ,招蜂引蝶”
呢?
……有诗留缬芳亭 , 云‘柳絮已将春去远 , 海棠应恨 总之 , 文人少些闲情绮语为好 , 谣言一出 , 谁辨
我来迟’。
”三十年后 ,苏轼移颍 ,见此诗 ,也看出其中 真假 ?“帷薄不修”的谤语一公布 ,除亲家 吴充 “余
,
的“风流之韵”,将之视作杜牧的“绿叶成荫”句 ( 赵令 无一言明其诬蔑”,便是教训 。清代徐士銮的话大可
时《侯鲭录》
卷 1) 。 发人深思 “
: 水腐而后蠛蠓生 ,酒酸而后醯鸡集 ,理之
嘉 元年二月 ,欧阳修出使契丹返回 ,路经大名 自然也 。若欧阳文忠平生绝不作一绮语艳词 , 彼无
府 ,府判 、
前宰相贾昌朝为他接风 “预戒官妓辨词以
, 名子亦无由而托 , 况杯弓蛇影 , 恍惚无凭 , 而点缀铺
劝酒 ,妓唯唯 。复使都厅召而喻之 , 妓亦唯唯 。公 张 ,宛如目睹 , 传诸后世 , 真伪难分 。是以君子当自
( 贾昌朝) 怪叹 ,以为山野 。既燕 ,妓奉觞 ,歌以为寿 , 慎也 。
”《
( 宋艳》
卷 6)
永叔把盏侧听 , 每为引满 。公复怪之 , 召问所歌 , 皆 责任编辑 : 天  舟
其词也 。”( 陈师道《后山谈丛》
卷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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