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0 卷第 1 期 　　　

《安徽师范大学学报》( 人文社会科学版) 2002 年 1 月

Vol. 30 №. 1 Journal of A nhui Norm al U niversity ( Hum &Soc Sci) Jan. , 2002

【文献研究】

欧阳修是开拓《诗经》文学研究的第一人 Ξ

蒋 立 甫
(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 安徽芜湖 241000)

关键词 : 欧阳修 ; 诗本义 ; 文本 ; 人情 ; 文理 ; 爱情诗 ;

摘 　要 : 欧阳修的《诗本义》最先打破唐以来《诗经》研究僵局 , 大胆批驳《诗序》和毛 、郑说诗谬误 ,
提出依据文本 、求诸人情 、考之文理以探求诗人之意 ; 肯定 “情欲心”的合理性 , 对 “淫诗”的解读为
后人提供了范例 。
《诗经》研究由经学转文学欧阳修开拓之功不可没 。
中图分类号 : I 　　文献标识码 : A 　　文章编号 : 1001 - 2435 ( 2002) 01 - 0067 - 05
OUYANG Xiu ,the f irst person to open up the literary research on The Book of Songs
J IAN G Li - fu ( Dept . of L iter. A N U , W uhu , A nhui 241000 , Chi na)
Key words : OU YAN G Xiu ; t he original meaning of t he book of songs ;t he text ;human feelings ;unity and coher2
ence in writing ;love poems
Abstract : OU YAN G Xiu’s t he O rigi nal Meani ng of t he Book of S ongs first broke a research deadlock on The
Book of Songs from t he Tang Dynasty. He audaciously refuted The Int roduction on T he Book of S ongs and
M ao’s and Zhen ’s falsehood of t he talks on T he Book of S ongs . Then he advanced t hat it should seek t he
Songs’meaning in t he light of t he text and t he human feelings and t he unity and coherence in writing . So he af2
firmed t he rationality of t he sexual passion . His interpretation of obscene songs provided a model for t he later gen2
erations. OU YAN G Xiu’s pioneer achievements shouldn’t be obliterated on t he pat h of t he research on The Book
of S ongs from t he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 to t he literature.

　　近读莫砺锋先生《从经学走向文学 : 朱熹 人之意 , 当然也就是诗的本义 。欧阳修在卷三

“淫诗”说实质》一文 《 ( 文学评论》2001 年第 2 《相鼠》“论”中指出 : “经义固常简直明白 , 而
期) , 深受启发 。该文充分肯定朱熹《诗集传》 未尝不为说者迂回汩乱而失之弥远也 。《相鼠》
研究的巨大贡献 : 其一 , 打破了《诗经》经学研 之义不多 , 直刺卫之群臣无礼仪尔 。诗人之意 ,
究的樊篱 , 《诗集传》对《诗经》文本某些作品 言人不如鼠尔”。在卷一四《本末论》中再次强
文学性质的解读与确认 , “迈出了从经学转向文 调有些诗 “颇为众说汩乱之 , 使其义不明 , 今去
学的第一步”。其二 , 废弃小序成说 , 径从文本 其汩乱之说 , 则本义粲 然 而 出 矣”。检 《诗 本
出发 解 读 “淫 诗”, 识 破 “淫 诗”真 相 , 这 是 义》, 可以清楚地看到 , 欧阳修要 “去的汩乱之
“千古卓识”。为后人正确认识《诗经》中爱情诗 说”就是《诗序》、《毛传》、《郑笺》中一些谬
打下了基础 , “值得在《诗经》史上大书特书”。 误 , 其中批驳最多的是 《郑 笺》, 所 以 梅 尧 臣
就此 , 我想说的是 , 朱熹的贡献固然 “值得 《代书寄欧阳永叔四十韵》有 “言《诗》诋《郑
大书特书”, 但欧阳修的首功也不可没 ! 笺》 ”的句子 。
欧阳 修 《诗 本 义》约 写 定 于 宋 熙 宁 三 年 当然 , 欧阳修探求诗本义的出发点 , 也与后
( 1070) , 早于朱熹《诗集传》约一百二十馀年 。 来的朱熹一样是对《诗经》的经学研究 , 只是由
《诗本义》写作宗旨诚如书名所示 , 就是要探求 于三百篇的本质是文学作品 , 欧阳修力求探知诗
《诗经》诗篇的本义 。何谓 “本义”? 他解释说 : 的本义 , 即诗人之意 , 因此不论其主观认识如
“诗之作也 , 触事感物 , 文之以言 , 善者美之 , 何 , 客观上他所作的研究工作 , 在一定程度上是
恶者刺之 , 以发其揄扬怨愤于口 , 道其哀乐喜怒 还《诗》本来面貌 。欧阳修是北宋文坛领袖 , 一
于心 , 此诗人之意也 。
” ( 卷一四《时世论》
) 诗 代散文大家 、诗人 、词人 , 是以文学的行家里手

Ξ收稿日期 : 2001 - 12 - 10
作者简介 : 蒋立甫 (1937 - ) , 男 , 安徽休宁人 ,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, 硕士生导师 , 著有《诗经选注》等多种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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举制度 、考课制度 、科举制度 、法不阿贵 、与庶 [ 2 ] 　蔡沈 . 尚书集解 [ M ] . 上海 : 世界书局 , 四书五

民同罪 , 等等 , 但都带有浓厚的君权色彩 。儒家 经本 , 1936.

[ 3 ] 　孔丘 . 论语 [ M ] . 南京 : 南京大学出版社 , 四书
的民本思想 , 包括包拯在内 , 是以君主制度的存
全文译注本 , 1993.
在作为思考一切问题的出发点和前提 , 从不否认
[ 4 ] 　孟轲 . 孟子 [ M ] . 南京 : 南京大学出版社 , 四书
君主制度 , 把希望主要寄托在圣君贤相上 , 使许
全文译注本 , 1993.
多美好的方案 、蓝图 , 不能不陷于空想 。民本思
[5 ] 　国 语 [ M ] . 上 海 : 商 务 印 书 馆 , 丛 书 集 成 本 ,
想虽然强调人心皆善 ,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, 承认 1936.
起点上的人格平等 ; 但又坚持上智下愚 , 劳心者 [ 6 ] 　荀子 . 荀子 [ M ] . 上海 : 上海古籍出版社 , 二十
治人 , 劳力者治于人 , 不承认终点上的人格平 二子本 , 1986.
等 , 这种时代赋予它们的局限性 , 使它们同现代 [ 7 ] 　子思 . 中庸 [ M ] . 南京 : 南京大学出版社 , 四书
的民主意识难以接轨 。 全文译注本 , 1993.
[ 8 ] 　赵翼 . 二十二史札记 [ M ] . 上海 : 商务印书馆 ,
参考文献 : 国学丛书本 , 1958.
[ 9 ] 　李焘 . 续资治通鉴长编 [ M ] . 上海 : 上海古籍出
[1 ] 　杨 国 宜 . 包 拯 集 校 注 [ M ] . 合 肥 : 黄 山 书 社 ,
版社 , 影印本 , 1986.
1999.
责任编辑 : 肖建新

( 上接第 71 页) 斩刺在前 , 仍不免对有的爱情诗的认知存犹疑态

淫乱者恶之”, 又与《序》一样把这首诗看作是 度 , 如前面说过的《叔于田》, 《诗集传》中一面
“恶其无礼”之作 。又如前文所引《东门之 》, 遵循旧说 “段不义而得众 , 国人爱之 , 故作此
他一面从淫奔者自述角度 , 阐明了其本义 , 一面 诗”; 一面又 “或疑此亦民间男女相悦之词”, 举
又说是 “陈俗男女喜淫风 , 而诗人斥其尤者”。 棋不定 。可见 , 《诗经》研究每迈进一步多么艰
类似这种对爱情诗作出自相矛盾的阐述 , 在《诗 难 ! 欧阳修《诗本义》是第一部挑战《诗序》、
本义》中还有 , 从中生动地反映出经学家欧阳修 毛 、郑旧说的著作 , 著者虽然没有明确提出《诗
与文学家欧阳修的矛盾 。陆游说 : “唐及国初 , 经》中有 “男女情思之辞”, 亦即朱熹所认定的
不敢议孔安国 、郑康成 , 况圣人乎 ?” ( 《困学纪 “淫诗”, 但却以慧眼卓识和超人的勇气 , 首先打
闻》 ( 卷八引) 这虽是说《书经》, 而《诗经》研 破了《序》与毛 、郑说诗的一统天下 , 从文学角
究思想的被禁锢 , 恐怕更有甚之 。《诗序》、《毛 度探求了某些诗的本义 , 在爱情诗的解读方面 ,
传》、
《郑笺》自汉代以来逐渐控制学界 , 加上唐 也冲破了旧说樊篱 , 并提供了这类诗的说解范
代《毛诗正义》的推波助澜 , 说诗更陈陈相因 , 例 , 为后人《诗经》研究打开了新思路 , 朱熹对
思想僵化 , 有谁敢越雷池一步 ! 欧阳修虽是一位 “淫诗”解读 , 无疑是在《诗本义》基础上的发
勇于疑古 、有着创新精神的学者 , 但也不能一下 展 , 有的甚至是直接取自《诗本义》之说 , 如
子跳出《诗序》圈子 , 我们不能超越时代要求 《静女》等 , 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。因此 , 我们
他 。在爱情诗的研究方面 , 即使朱熹 , 尽管其前 在对朱熹 “淫诗”说价值重估的同时 , 对欧阳修
一百多年以来 , 已有欧阳修 、苏辙 、郑樵等披荆 《诗经》文学研究筚路蓝缕之功也应充分认识 。
责任编辑 : 凤文学